地狱，何必等死了之后，我现在就看到了地狱。
（一）天黑请闭眼
远古旷野，凭空西眺，一个黑纱蒙面的女子。黑暗中，一座敦煌旁边，一个老道，一个和尚，嘴角都挂着奸邪的笑。一柄青铜剑，刀刃插进土地中，钻出一群土拨鼠，呆呆地望着那只猎狗。猎狗身后拴着一条长长的锁链，锁链的另一头是一只猪。一个血粼粼的骷髅头，一柄匕首上滴着太阳般发亮的油漆，跟血一样粘稠，像酒一样香醇，至纯至纯的可爱，可爱的让人迷茫。在另外一个空间里，有个外星人，落叶覆盖着整座森林，不知道名字的森林。自己的河流上游着一头孤狼，哀嚎后，有一个凄凉的童话，那是弗洛伊德的失乐园。据说，天黑没有闭眼的羊死了，牛死了，马也死了。一切活生生的生物都死了，独独只有鱼没死。因为鱼没有眼睑，它们的幸运吧。学鱼一样，一直睁着空洞的眼睛，在水中悠闲地吐着泡泡，大鱼吃小鱼，小鱼吃小虾，小虾吃水藻。一个黑纱蒙面的女人，寂寥的矿场，漆黑的夜空，一束车子尾灯的光把天上的星星都隐藏了。透着黑纱，似乎看到女人苍白的脸。突然，惊恐的尖叫声划破长暗，远处救护车的呼啸声在血泊中驶过。“天黑请闭眼”，女人的倩魂在幽咽中哭泣，一个和尚隐隐地笑，一柄青铜之刃轻轻划过，天空被劈为两部分。道士带着道冠的脑袋滚出数十米远，引来一群嗜血的吸血鬼，开始腐烂。和尚作揖道：“阿弥陀佛”。山谷中传来回音：“无量天尊”。我没有闭眼，因为我来自另一个世界，像鱼一样没有眼睑，只是不会吐泡泡。和猪一生活在一起，和猪一起打呼噜，困在铁链的这端。那头是一只猎狗。远处一群土拨鼠，还有一个和尚捧着一颗不知是谁的脑袋，扯着他那破锣一样的嗓子在大呼小叫着些什么。那和尚竟然老泪纵横，忏悔？诵经？超度亡魂？破损的暗冰依旧孤僻，如独狼漫步河畔。护城河的水，殷红，一闪一灭。其实，那天和尚也没有闭眼。他有点狡黠地笑了笑，安静地闭上了眼。菊花落叶，百合冻顶，我看着眼前光溜溜的脑袋，拿起烟蒂在上面戳了九个窟窿，“从此，你是真的和尚了。”
（二）滴血的蝴蝶结
霜寒，令人生畏。天籁，歇斯底里。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在土地上与黑暗抗衡，结果站立成了一尊雕塑。我滴着泪，抚摸她的胴体，在精神下煎熬。看惯了现实，反而有些不现实。从桶中提取一漏斗的酱油，结冰吧，让厄运降临这肮脏的猪圈好了。一个光着身子的婴儿在雨后的水洼里哇哇地哭泣。我的双手松开握得紧紧的拳头，全身惊悚地颤抖。如此的相像，十几年来就像一个梦魇深深地缠绕。白骨般的阴森夹杂潮湿烂草样的晦气，汀汀如水冻结，咔嚓咔嚓地响。有个人向我走来，猛然抬头，那人却又消失在城墙的阴影中。一阵闹冷的声响让我无端从梦中醒来，不知什么时候，枕头上那个如影随形的蝴蝶结上绣了一对蝴蝶翩翩起舞，很深沉、很凄凉，像梁祝。或许这并不是一个梦。一辆汽车戛然而止，司机摇下车窗，伸出脑袋，狠狠地瞪着我：“他妈的找死啊。”我在欣赏那张老气横秋的脸，笑了笑；“你妹啊，要地震了。”地震过后，田地中被翻出一垄红薯，火山后岩浆固结成灰的温度已经把它们煨熟。天然的风味让我胃口大开，要是再加点孜然就好了。瘦骨、跳皮筋、双眼皮儿、随风飘荡的乱发，真的是她？我调头欲走，匆忙中落下了一只绣有蝴蝶的蝴蝶结。我啃着红薯，直到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，是个穿着制服的女孩。透过薄薄的衣衫，线条性感，隐约可见。哪还顾得上哇哇哭泣的婴儿，恼羞成怒，把红薯摔在硬邦邦的地面上。女孩嘴角微翘，我急急地要走。她一把拉住我的衣襟，递过来一面镜子。“嘿嘿，呵呵，哈哈……”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。
草根发芽了，世界上又要多一群疯子了。星星像星星一样，月亮也不见了。我摸遍全身，找不到了我的蝴蝶结了，我的蝴蝶呢，我喃喃。我爬着丈量土地，试图找到我的蝴蝶，却发现了一块被人抛弃的红薯，还被人踩了一脚，沾满了泥土。我急急捡起，撕掉粘着泥土的皮，往嘴中送去。“嗯，好吃，好吃”我允吸着手指，还有口水流下。不远处，那个婴儿在哭泣，如此的相像。蓬乱的头发下，一双无助的眼。我爬到婴儿旁边，喂给他我嘴里咀嚼过的红薯，抬头，一个素衣的女孩。那是我的蝴蝶结，竟然在她手里滴着血，我哭了。散尽芳华，走向沙漠。我分明看见一双手，突兀地钻出沙漠，上面爬满了白蛆。蝴蝶结上的蝴蝶落在那块还没有吃完的红薯，一个浪人，疯疯癫癫，抱着婴儿，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，他在追赶一个穿着制服的女孩。
（三）守望者
我走下幽暗的台阶，枯藤几乎把我绊倒。听说，她生下来左眼就有一块明显的胎记。我拼命地踢向周围坚硬的混凝土，用凉水洗把脸，让自己清醒一下。捡起凋敝在路边排水沟里的栀子花花瓣，残留的微微香气还习习而来。我不停地走啊走，点起一只万宝路，爬上墙头，成了风，夏天竟然能感受到冬季才会有的冷。“你能让破碎的镜子重新在一起吗？”“在一起又怎样呢？你再去掩饰，也掩饰不了那条伤痕。”乌拉乌拉的嘈杂声中，烟已经烧到了烟尾，烧到了手，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，似乎在守望着些什么，谁知道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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